世上只有RPS好 过世的西皮忘不了

【科学】隐秘之地

隐秘之地

1.

没有人知道,姜丹尼尔心中有一座高台。

2.

此刻,那颗粉红色的脑袋又躺在了那儿,柔顺地耷拉在花色类同的枕头上,蜷曲起一双无处安放的腿。

恍惚中,他好像能听到风刮过麦田的呼呼声,听到波涛拍打冲浪板的敲击声,甚而仿佛有沙滩上温度烤着皮肤的触感。

然后他再一次准确地听到室友的笑声从下方传过来:“看,有只狗狗又在上面晒太阳啦!”于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那个人在下面的抓着栏杆冲他喊:“丹尼尔,你什么时候又上去的――”

他猛地坐了起来,乱糟糟的头发下藏着看不太清的神色,像一只被人从热带雨林或者沙滩海岸的梦境里拉回现实的兽。

“差不多了,练习吧。”不知谁囔了一句,于是几个人闹哄哄地一起去开门,往训练室方向走,还不忘凑个脑袋进来喊:“丹尼尔快来哦,圣祐哥也别傻站着了…”

还顺手关了灯。

姜丹尼尔的视线朝着下方望过去,在这个的狭窄空间里,一个藏在粉色练习服下的单薄躯体站立在那儿,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是在等我吗?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像台词的话,接着自然而然地就听到对方低低的声音夹带着笑意传来:“怎么还在发懵,我的床位就这么讨你喜欢?走了。”

光线昏暗中有人伸出手。

直到这个时候姜丹尼尔才突然意识到:这里没有麦浪,更没有大海,也没有沙砾,他都不在这些场景里。他正在produce101的大楼里,正在生存战的逼仄空间内,也正坐在埋藏在他心底的一座,隐秘而私人的高台上。

“就来了。”他一面回答着一面往下移动,伸出去的手微微在半空停滞一秒,接着立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不舒服?”邕圣祐带着疑问的目光看过来,让人不由地心底有些发痒。

“没有。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在上面待着,哥的床位就给我感觉很好,很好,很好……”他一面往训练室走一面这样回答,一句话一连用了三个相同的词表达着喜爱,声音也随着一点点上扬。直到这个时刻姜丹尼尔看起来好像才缓过了刚刚发怔的情绪,这才用力地笑起来,弯成一条线,看不到眼睛。

咔,推开门,他们又立刻一头扎入枯燥又平常,日复一日的练习时光里,重复着千篇一律,好像看不到目的地的生活。

姜丹尼尔心中有一座高台。

是生存丛林内的一方窄小的普通区域,那是他的对手、队友、可信赖的人、以及合宿者邕圣祐的床位。


3.

他当然躺过很多地方。

家里柔软舒适的床,鲁尼窝在他的怀里,皮特在耳朵边喵喵地喊;

釜山海边的一块的巨大岩石,凹凸粗糙硬邦邦的表面咯着后背,海浪声拍进耳朵里,天色跃进眼睛,让人忍不住倦意眠眠;

汉江边上的草地,有小孩在身边跑来跑去,滑板枕在头下,风拂过脸颊,装酷的样子让他感到自己是自由又富足的。

但邕圣祐的床位是个例外。
 按理说,那其实应该只是一个,不会留下什么画面感的空间而已。

101个分割成相同大小的区域之一,101个没有区别的床单和被套之一,没有特殊,没有特别。他们一个个都像存活在一个实验方块内的活物,精确分割的区域、标识上的号码、划分出的等级,被镜头捕捉记录着,以及,被方块外的人类观察着。

要走出去啊,必须走出去。他想,要一起走出去。

姜丹尼尔很喜欢上铺,稍微坐直一点就近得好像能触到天花板,好像那些本来远远在头顶的东西,他都可以一把抓住了。同公司的朋友开过玩笑,说丹尼尔有时候盯着天花板的样子,就好像要把它撕开见太阳似的。

“有那么狠吗?”他也觉得好笑,坐在下铺谁的床榻弯着腰发问。

“不是狠,”对方笑道:“就是很哀怨的样子。”


4.

唯有一次感受不同,他躺在他的身旁。

那是又一个强度练习后的深夜,他们都累得要命,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不在喊痛。每个人都眼眶通红,眼睛里写满了疲惫。四下很静,对于年轻有活力的男孩子来说,他们很难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没有人讲话,但也没人要关灯睡觉,仿佛他们倘若就一直这样凝固着,那么钟表的指针就一直不会走到那一刻,明天就永远不会到来似的。

明天,明天又是新的战场。是又一次公演的到来,意味着又有人要在流弹里倒下,要从这场战争的参赛簿里划掉名字。

可能是他们的伙伴,也可能是他们自己。

姜丹尼尔先出了声,他最无法忍受这种安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啊,紧张,紧张,我看我们怕不是今晚要熬出几个熊猫队伍去见粉丝啊。”

邕圣祐仰着头笑,他本来瘫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后背和脑袋贴着墙壁,腿弓起来,蹬在床榻边缘,他看起来像一张贴在墙壁的单薄画报,虽然一开口又立体得让人发笑:“这孩子又说胡话了,好好的狗狗怎么能变异成熊猫?”他顿了顿,“是怕黑不敢睡了吗,还是要妈妈陪着睡才不会怕?来,”邕圣祐轻轻用指背敲敲自己床榻的一角:“宝宝不怕,邕妈妈陪你。”

好像鼓胀的气球被人戳破一个眼,凝固的沙又流动了。

寝室里的朋友笑起来,开始打趣聊天,声音一下大一下小。渐渐热闹,又慢慢趋于平静。

夜色深沉,邕圣祐听到浅浅的、沉重的律动不一的几处呼吸声,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变。没有选择躺下去,也没有要入睡的意思。

但他没料到姜丹尼尔竟然真的过来了,黑暗里他微微吓了一跳,就立刻被对方捂住了嘴,盯着自己的眼睛,用气声轻轻地,语气无辜地讲:“圣祐哥是说话算数的人吧?”

他感觉自己应该听出了这个人的一点点得意,觉得有一些好笑和无奈,可更无奈的是自己竟也就立刻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举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对。唇上的手指慢慢移开了去,然后听到那人窸窸窣窣地钻到身边,像小朋友一样和他并排坐着:“我也睡不着。”

姜丹尼尔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可又因为挨得太近,他们的肩膀甚至抵着肩膀,于是又明明白白,每一个单词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输入到了他的头脑内。

“丹尼尔害怕吗?”邕圣祐看着面前一片虚无的混沌夜色,轻轻说。

没有听到立刻的回答。那个人想了好久,呼吸声一直响在邕圣祐的耳边,太近了,让他觉得这床的确是又窄又小,甚至开始担心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掉落下去。

“哥不害怕?”他终于回应到,可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抛出另一个问句。

邕圣祐笑了。虽然他分明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但姜丹尼尔就是知道,从他挨着他微微抖动的肩膀,从他轻轻碰触过来又移开的发颤的手指,从他回答里的跳跃的音调中,他知道他笑了。

“想要出道。”邕圣祐笑着说道。

“我也是,”姜丹尼尔的肩膀也跟着轻轻抖动起来:“想要出道。”

所以害怕。

所以不怕。

他们再次陷入了缄默,这在他俩之间也算是很难得的静谧。趁此良机,倦意终于偷偷涌了上来,侵袭入他们的躯体,两个人闭上眼睛接受它的到来。姜丹尼尔还模模糊糊地想着,等到天亮,等到明日清晨,他和圣祐哥这副样子或许会被大家嘲笑,甚至被拍照留念。但是,上战场前哈哈大笑一场也没什么不好,他又要与这些人出生入死了,又要跨入进入生死难测的荆棘。

“啊,想喝酒。”

“我也是。”

但此刻,姜丹尼尔觉得他是在闻着一份熟悉的感受,没有气味的,但的的确确又被某种熟悉环绕着,包裹着。
 因而他没理由不感到安定。

衣角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挟带在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到一头藏入浓重夜色就不再显露的话语里:

“能和圣祐哥成为朋友,很开心。”

“我也是。”


5.

于是他爱上了那座高台。
 甚至甚于爱那个华丽闪耀,光芒冰凉的王座。

后来那天在现场投票公布的后台,他和邕圣祐互相抓着对方手掌时,姜丹尼尔的脑海里无数次闪过他们并排坐着,共同贴在那块冰冷的白色墙壁,看向荒芜夜色的画面。

那个视角是单独的,奇异的,像是他躲在暗处在窥视着别人的回忆一样特别。

总之,是互相安慰的吧。

冲出去啊,他像困斗兽挣脱着网,冲出去啊,他一次又一次在战场上存活下来。而邕圣祐好像一直站立着在某个方向等待他,他清楚那不是特殊的只属于他的等待,但的确让他有了一个奔冲而上的目标。

他是他的目的地之一。
 他没由来地为这份安心感到快乐。

因此他开始经常光临那个床榻,入侵对方领地。宿舍其他人一开始还会打趣,后来就习以为常了。有一次尹智圣打开门再次见识到他又瘫在别人床位,而邕圣祐在下面靠着门和人聊天的画面时,忍不住吐槽:“丹尼尔,你知道你现在简直像条抢别人地界晒太阳的恶犬吗?”

他不扭头看对方,倒在床榻上哈哈大笑,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大声,抖动得连带着下铺也能感受得到那份愉悦。

“智圣哥讲得太难听了,什么恶犬,是萨摩耶啊萨摩耶,很可爱的那种!”

他大喊,还故意用甜腻的声音发出“可爱”这个词,全宿舍啧啧地恶寒了一下,然后开始陷入全体被打开笑点开关的奇异场景里。姜丹尼尔没转身,看不到邕圣祐笑得都把脑袋放在了尹智圣的肩膀上,但他还是能够听到对方夹在一群大笑的人中间的笑意和拍得很响的手掌:“丹尼尔,汪汪汪,可爱。”

战争那么冷峻那么残酷,但他们的战前战后却总是美好得有些缥缈,有些虚幻。

好温柔啊,他把手枕在后脑勺想,对吗?



6.

其实那并非仅此一次的特例。
 他们还有过另一次同床的记忆,同样在他的隐秘地。
 是的,他已经在心底把它占为己有,称作自己私有的栖息地了。

那个时候离最后一战已经越来越近。但那天不是在夜晚,而是清晰的白昼,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的面庞,变化的,没变化的。他又跑了上去,而这一次邕圣祐没有离开。于是他们再次坐在了一起,那个浓墨重彩的夜晚后的第一次,两个人一齐小声地念念叨叨起来。其他人或者在做自己的事,或者在聊别人的天,没有人认真理会这两个坐在上面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人。

“啊,想喝酒。”

“想喝酒。”

“特别想喝酒。”

“喝酒。”

“想喝酒,烧酒,清酒,啤酒,果酒。想上头,想发疯,想大喊,然后睡。”

“真的,完全……”邕圣祐起了个头,姜丹尼尔立刻自然而然地接下去,于是两个人开始充满怨念地一起轻轻念起来:“REAL,大发,晕,哇――”

“想喝酒。”

然后他们一起仰着脸盯着天花板笑到床榻抖动,笑成两个傻子。

“还想出去。”下面有人随口接了一句。

“逃离监狱。”另一个人接道。

“去釜山。”姜丹尼尔笑着说。

“首尔。”邕圣祐扭过头望了他一眼,又笑起来接道。

“江南。”

“加平。”

“中国。”

“美国。”

“欧洲。”

……

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从菜名报到地名。

梦好模糊。

时间好远。

目的地好远。



7.

远吗?

“Fantagio,雍成宇。”

“MMO,姜丹尼尔。”

梦很清晰。

时间很近。

目的地就在身边。

于是,烧酒清酒果酒啤酒,炸鸡猪蹄烤肉蒸鱼,首尔的马路,釜山的天空,江南的地铁站,加平的山顶风光,香港迷蒙的夜色,济州岛的雪,加州的阳光,拉斯维加斯的霓虹……无数味道无数景色无数地点都在等待着他们,等待着他们一同的印证,等待他们一齐去打下记号。

这些味道和景点由地图上遥远的标识符和梦境里的目的地,渐渐渐渐,蜕变成飞机票,转换为行车记录,最终呈现在合影里,出现在镜头中,发布在社交网络上。

像最初设想的一样,所有梦境都挟着海风,拥抱着日月,来势汹汹又温柔万分地朝着他们扑面走来。

旧的新的宿舍,熟悉的不太熟悉的亲故知己,遥远的不再遥远的梦。他们又被分割在等同的区域了,11个相同又略有不同的空间,他和他被安排在一起,再选择在一起。

好像困兽犹斗,又像浮木相契。

于是姜丹尼尔便知道,属于他的高台从来没有拆分,也从来没有失却过。

不,是他们的共同的高台。



8.

那么,就让他私人的隐秘之所再次见证:他们都将永远年轻,并爱着,且自由着。

end.

2018-06-24
评论(3)
热度(156)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奥菲莉亚 | Powered by LOFTER